又到清明節(jié)，今年的清明，因為疫情無法重回故鄉(xiāng)。夜深人靜的時候，想起故鄉(xiāng)，想起已經逝去的外婆，心里總是久久不能平靜。
外婆去世三十年了，兒時的我，和外婆相處的時間并不多，最清晰的記憶是外婆站在自家院門外的臺階上，目送爸爸騎摩托車帶我回去上學，而那一次也成了我和外婆今生緣分的永別。
少年時的我，每每聽到別人講自己的外婆，我便會想起外婆有十個子女，常常糾結、不理解為什么外婆要生養(yǎng)十個孩子。
直到我為人母那一年，自己體驗了生產之痛和哺乳之路的艱辛，再一次想起外婆，才真正讀懂了外婆這苦難短暫的一生。
01 生養(yǎng)十個子女的艱辛
我生孩子那年，媽媽身體還算硬朗，特地趕來照顧我坐月子。從醫(yī)院回到家，不知道為什么，我突然開始變得脾氣暴躁，患得患失。
每次夜幕降臨，我就開始盼著漫漫長夜快點過去，早一些天亮。每到給孩子哺乳的時間，我都有一百個不情愿和一百個恨。
我開始好奇地問媽媽：“當年，外婆生養(yǎng)十個孩子都要喂母乳嗎？生孩子一年加上母乳一年，十個孩子就是二十年，外婆怎么熬過來的？”也正是這個機會，媽媽給我講述了外婆的前半生。
外婆出身于貧苦農家，十九歲嫁給同樣貧窮的外公，第二年，大舅出生。像舊社會大多數(shù)農家婦女一樣，外婆也沒有坐月子，生完孩子第二天就得自己做飯洗衣、上山挑水、喂豬喂牛。
之后幾年，外婆又一口氣生了三個兒子。家里有了四個小伙子，加上外公一個壯勞力，全家六口人的衣食住行全歸外婆一個人打理。
那時的農村沒有自來水，外婆每天要上山挑三次水才夠全家用。無論春夏秋冬，洗衣服時，都得挑著一擔臟衣服往返于村里的小河邊。即便冬天剛生完孩子，這樣繁重的勞動，也是外婆一個人承擔。
媽媽是外婆的第五個孩子，第一個女兒。媽媽長到十來歲，開始幫外婆洗衣服、挑水、做飯。外婆卻并沒有因為多了一個小幫手而過的輕松一些。
因為那個年代，沒有計劃生育手術，育齡婦女只能不斷地生孩子。外婆也不例外，在我媽媽之后，又生養(yǎng)了五個子女。
媽媽說，在她記憶中，外婆生最后兩個孩子時，因為歲數(shù)大了，物質匱乏又吃不到什么有營養(yǎng)的東西，差點難產死了。即便那樣，外婆也只是休養(yǎng)了七天就重新給全家人做飯，喂養(yǎng)雞鴨牛羊。自己每天只能吃到一鍋清米湯，也得給嗷嗷待哺的孩子喂奶。
外婆就這樣任勞任怨，在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艱難地養(yǎng)大了她的十個孩子。
02 不求回報的母愛
外婆的最后一個孩子是我小姨，小姨出生那年，舅舅們已經陸陸續(xù)續(xù)到了結婚的年紀。外婆不識字，她對媳婦也沒任何要求，外公做主給舅舅們提親結婚。
外婆家里的人口少了，但是外公的工資也只夠剩下的孩子們吃喝、讀書用。有一年過年，外婆那雙穿了多年，補了又補的棉鞋鞋底掉了，大冬天，沒有鞋穿，還得上山挑水，一向節(jié)約的外婆向結婚不久的大兒子求救。
沒想到，大舅拒絕了外婆，還說了很難聽的話。大舅頂替外公的名額當了工人，卻不舍得給外婆買一雙幾塊錢的鞋。
媽媽說，那年過年，外婆哭的像孩子一樣傷心。但子女們每次說起這件事，外婆總會說，兒子結婚了，好多事情未必能做主。
03 匆匆告別人世
我上學那年，外婆最愛的小姨在回家的路上被壞人殺害了。剛強了一輩子的外婆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折磨，躺在床上再也沒能起來。
媽媽去看她，她已經因為腹痛，吃不下什么東西了。舅舅阿姨們一起帶她去醫(yī)院檢查，醫(yī)生說外婆的膽囊長滿了囊腫，無法做手術，活不了多長時間了。
外婆回家后，九個兒子女兒輪流照顧她，但她實在是被疼痛折磨得吃不下什么東西?？嗫嘀我恢芎?，外婆徹底離開了人世。那一年，她才58歲，辛苦了一輩子，剛剛等來物質豐富的年代，來不及享受兒孫滿堂的幸福，她就徹底離開了自己的孩子們。
如今，外婆已經去世三十年了，每每說起她那凄苦短暫的一生，媽媽都會潸然淚下。已經為人母的我，每次想起最后一次見外婆，想起她那短暫忙碌的人生，也忍不住淚流滿面。惟愿外婆在天堂不再有苦難和病痛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