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:故鄉(xiāng)的雲(yún)
圖:愚伯的自留地
在鄉(xiāng)村,感受不到時間的緊迫感。
最近的日子,天氣見暖,我決定去娘家看看,因著前兩天的陰雨,地上積了一汪一汪的水。
在經(jīng)過的路旁,我能看到一些新增的墳包,散落在各家的麥田里,有的上面還放著紅紅綠綠的花圈,寒風吹來,嘩嘩作響。
村莊里,有些老房子因為常年不住人,已經(jīng)坍陷,隨便走進一所空著的房子,推開門,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沖鼻的霉味和成分復雜的怪味。門楣上盤著蛛網(wǎng),隨風落在手臂上和臉上,黏糊,陰冷。屋內(nèi)充滿灰塵,那些老舊的飯桌、木椅、灶臺和碗柜,倒著,歪著,腐爛著,在厚厚一層塵埃中被定格在寂靜的時空里,陷入某種深不見底的往事的回憶。
現(xiàn)在的農(nóng)村,沒多少人家養(yǎng)雞鴨鵝狗的了,家里住了人的人家,院子里大多沒人,也沒有雞鴨鵝狗走動,整個村子清凈得不像農(nóng)村,讓我感覺越來越陌生。
去了父母家,父親躺著看電視,這是父親最鐘愛的一件事,母親正躺著睡覺。院子里陽光斜照下來,微風習習,很溫暖,感覺春天真的到來了。
老家的春天向來就晚,可是今天,真有種春天的感覺。麻雀嘰嘰喳喳在房檐和樹梢上蹦跳亂串,遠處地里黑黝黝的泥土裸露出來,這種感覺,忽然就像回到了小時候,挎著筐想去地里挖小根菜了。
如果在以前,這個時候,麥地里到處都是鋤草拔草的大人,孩子??涩F(xiàn)在,到處都清清涼涼的。地里干凈,打了滅草劑,田間干凈得沒有一根草刺。
忽然,隔壁鄰居家有“咯咯噠,咯咯噠”的雞叫聲。先是一聲兩聲,一個雞,接著是兩個,三個,一群雞都跟著叫起來。忽然有一種回到童年的感覺。
想起老家的房子,黃土泥墻,每天,出籠的雞就三三兩兩地跳到窗臺上站著,趴著,或金雞獨立眺望,或打盹。有下蛋的雞從雞囤子里鉆出來,漲紅著臉,不好意思的樣子,然后東瞅瞅西望望,忽然“咯咯噠”“咯咯噠”“我下蛋啦”狂叫起來,特別炫耀的樣子。
然后其他雞也跟著湊熱鬧一起叫起來,表示祝賀。于是,一個院子里都是此起彼伏的“咯咯噠”的雞叫聲。這樣的叫聲,叫醒了春天。
在從前的村莊,基本見不到小型的狗。都是像狼一般大小的黃色、黑色的狗。小了,起不到看家護院的作用,大了,就和鄰人有了隔閡,鄰人就不輕易來往了。這種中等體形的狗,人們覺得其行為在可控范圍內(nèi),是最受歡迎的狗。
當然現(xiàn)在變了。人們養(yǎng)著養(yǎng)著,把狗養(yǎng)得越來越小了,也把狗的看家功能養(yǎng)丟了。
那時,孩子們也都跑到院子里玩摔“紙殼”,“彈刀子子”,多么熱鬧的院子,多么熱鬧的春天啊。可是現(xiàn)在,沒有了……
想當年,老家的鄉(xiāng)村之美,會讓你言不由衷地忽略了時間,放慢了腳步,靜靜地品味生命本真的期許。那時,老家的美,如若花開心海,蔥蘢心田,這是歲月掠奪不走的風景。
跟著父母去無論走到村里還是田間地頭,看到的基本是陌生的面孔,而那些新嫁來的媳婦和逐漸長大的孩子,我對他們而言,就是路人甲。
我所熟悉的人,則是那些逐漸老去的面孔,以及一些已經(jīng)去世的人,只要父母提起,我總歸是有點印象的。無論如何,這個當年生我養(yǎng)我的村子,正在一年年加劇著的陌生。
有時候,我們在一些鄉(xiāng)土文章里,看到那些美麗的風花雪月的文字時,我知道村莊真的已經(jīng)走遠了,太多的人已把回憶理想化,把鄉(xiāng)村生活詩意化。
或許,這大約是在外的游子們,想在心底留存一份如陶淵明般的田園生活和對現(xiàn)實的抵抗和躲避吧。 只有在鄉(xiāng)村真實生活過,并在田間勞動過的人,才知道鄉(xiāng)村的生活,是艱難的是苦澀的。我想這該是多數(shù)人以理想為旗幟,遠離村莊的實際原因吧。
只是,時光在改變著一切,老家哪怕再不堪,總有我們的夢在里面。那里的一坑一水、一人一事、一草一木,都有我們童年的印記,真的好想能回到從前的舊時光,去感受那種“窮并快樂著”的歲月。